close

午安各位太太,這裡是分段希owo//

因為還沒一半就兩萬五了,所以決定先放一點上來orz,其實主要是因為我不想再改來改去了,為了不讓自己繼續糾結決定一刀死((喂

然後因為這篇很複雜,所以我要先講一下架構:

27主要是在講三多和漾漾的關係,葛蘭多和白陵幾百年的交情。

這邊我有調動的是他們的年齡,考量到伊多是醫生,在厲害也不可能馬上就獨當一面,所以設定上伊多的年齡和漾漾差了十歲。
雷多雅多和褚冥玥、然的年齡也做了調整。
第一次碰面:伊多/19歲、雷多雅多/15歲,漾漾/9歲,但是因為何人接觸的少,所以怕生比起同年齡的孩子,還要更不精明。
褚冥玥、然第一次登場,玥姐十二歲,保留原作中和漾漾的年齡差(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xD)然大一歲,十三歲。

這篇和前面的篇章不同,會比較沈重、勾心鬥角有---應該說,從這篇到戰爭篇完結,都會有這種勢力鬥爭的感覺,這也是我選擇用三多來為備戰篇做結尾,他們是使命感與感情最好的中間者。

然後有崩角!!!真的有崩角!!!再說一次有崩!!!慎入!!!!

最後,這篇下面有我開的印量調查和心得,記得要填一下喔哈哈XD

 

那麼

正文

 

 


擁有龍之庇護的王者,越過死蔭的幽谷,手握荊棘的長劍,開拓歷史的黑色道路。

『日落月升,沈默森林唱響夜之歌。以歌為引、以夜為憑,立於王國三岔路之前』

『宣誓』

『此生不爭榮寵,不戴寶冠,盡忠職守,生死與共。我願以龍之雙翼為王擋去災厄,以龍牙撕毀阻礙在前的罪惡,獻奉此身為王之雙臂。從今以後,格守王理,即便以我之血為祭;遵從王意,即便以萬人之血為祭。不離御前,不違詔命,誓約忠誠。』

『我寬恕。』

寬恕什麼?

讀著書本上字字沈重的宣言,十歲的孩子眨著褐色的眼睛,不能明白為何發誓忠誠之後,得到的回應卻是寬恕。

 

 

 


他們第一次見面,是在其貌不揚的小診所。

廉價的綠色塑膠板上用白漆寫著幾個大字—XXX小兒科,非常俗氣卻又普遍的名字。

穿過防火巷,從小門走進診間,跟裡頭的醫生點過頭打完招呼後,伊多目送對方從後門離去。

過沒多久一個小男孩推開門,跑了進來。
黑色的短髮熠著光,柔順的髮絲上圈著月牙色的光暈,男孩稚氣未脫的臉龐泛著異樣的潮紅。

莽撞的動作、急迫的小碎步,一舉一動間沒有成年人的從容、社會化的禮數,表現出來的行為完全符合他的年紀。

同樣是孩子,他和他的性格卻迥然不同,連一點影子都看不見。

「醫生….?」吸著鼻子,已經坐下來的男孩怯生生的看著自己,黑色的眼睛霧濛濛的,像是不能理解眼前的情況。

回過神來伊多露出溫和的微笑「叫我伊多就好。」

將身體轉回來,褐色的眼睛裝模作樣地瞄了下螢幕「褚冥漾阿......我可以叫你漾漾嗎?」

從頭到尾語氣都柔柔的,像暖烘烘的羽毛。

『他的聲音好好聽。』
這麼想著,年幼的孩子眨眨眼睛,頓了一下才重重的點頭。

冥玥說不可以跟壞人講話,醫生應該不是壞人吧?
恩,應該不是。

自我質疑又肯定了一回,沒幾下就被放軟的語氣收買的褚冥漾,把心事就這樣大辣辣地寫在臉上。

不大的臉一下緊張,一會困惑,最後又是肯定…..非常精彩。

伊多忍不住輕笑出聲。

「好了,漾漾今天是哪裡不舒服?」

「喉嚨癢癢的,很熱….哈揪!」噴嚏來的又急又快,孩子根本來不及遮掩,兩條鼻涕就這麼飛奔出來掛在臉上,吸都吸不回去。

困窘的吸著鼻子,褚冥漾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麼沒聽姐姐的話,出來的時候帶上一包面紙。
嗚嗚嗚嗚好丟臉好想躲起來—

一張衛生紙被遞了過來。

「…..謝謝。」接過紙巾抹抹臉,把自己打理好後他挺直腰板,雙手放在膝上正坐,一雙眼睛無比感激的看著眼前的人。
原本以為會像平常那樣被嘲笑,沒想到醫生不僅沒有笑還馬上翻出衛生紙。
大哥哥果然是好人!

孩子閃亮亮的眼神,讓伊多費了好大的勁才穩住嘴角—八成是覺得他人很好吧,真的很單純什麼都寫在臉上。

「不客氣。這幾包小的面紙你帶在身上,下次要帶齊東西在出門喔。」從抽屜翻出幾包隨身面紙,伊多遞了過去,爾後伸手柔亂那一頭細髮。

將東西收了下來,褚冥漾乖巧的點點頭應了聲好後,突然抓住頭頂上的手掌。

軟軟的手捉住長著薄繭的大掌,皮膚貼著皮膚,特屬於小孩子的體溫傳了過來。
溫溫熱熱,握不起槍提不了刀,還在練字的手沒有多大的力氣,就連繭或水泡都沒長出幾個,皮膚細細滑滑,白嫩的顏色體現出生命的稚嫩。

就是一雙孩子的手。
和自己不同、和白陵然不一樣,這是一個還很幼小的生命,不懂世事沒有自保的能力。

比起成年人複雜的心思,什麼都沒想的褚冥漾用頭蹭了蹭被自己捉住的手,然後自己舒服地瞇著眼睛。
細長的手指覆在腦袋瓜上,完完全全的蓋住,蹭起來格外有安全感。
在家雖然老媽有時候也會摸他的頭,可是……..他還是比較喜歡爸爸的摸頭,雖然已經很久沒有看見爸爸了。

「伊多哥哥。」自顧自蹭的很開心的孩子咯咯地笑了起來,一句親暱的稱呼就這麼跑了出來。

穿著醫生袍的人楞了一下,片刻的僵硬後,褐色的眼睛頓時溫如暖玉—雷多、雅多小的時候也是這麼叫自己。

一想到那兩個彆扭的弟弟,在看看笑的燦爛的小鬼頭,不管是誰準備在多的戒心,眼下都絕對拿不出來了。

見褚冥漾似乎很喜歡被摸頭,伊多也不在客氣,肆意舞動手指就跟搓湯圓一樣狠狠的搓亂那一頭烏黑的短髮。

頂著亂糟糟的鳥窩頭小孩子也不生氣,東扭西閃笑的更開心了。

又鬧騰了一會,直到人都快從椅子上跌下去,伊多才收手「好了別玩了。」

「嗚。」這一聲不是不甘願,而是對於自己頭髮慘狀的哀嚎—事實上生著病褚冥漾本來就不太舒服,玩了一會也確實累了。

亂成這樣光用手指整理是不夠的,從包包裡拿出梳子,伊多笑著對苦著一張臉的人招招手「過來。」

眼睛一亮,孩子立馬蹦下椅子,乖乖湊過去,什麼小心陌生人、看醫生很可怕等等諸如此類的念頭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
『伊多哥哥人很好,他會陪我玩,是好人!』

十幾分鐘前,十幾分鐘後差異之大,如果褚冥玥在這絕對會環手冷笑,接著把自家弟弟拖出去狠狠重新教育。

「除了喉嚨癢之外,漾漾還有哪裡不舒服嗎?」一下一下的梳著頭,總算還記得自己是來幹麻的伊多,輕巧的將話題帶了回來。

「老媽說我好像有點發燒,」眼睛往上飄阿飄,孩子努力回想出門前被交代的事項「鼻子癢癢的…」

都是蠻常見的感冒症狀,又聽了一會,梳完頭後伊多才開始檢查,和年齡全然相反,動作間行雲流水,熟稔無比。
葛蘭多世代服侍白陵,他們是黑色帝王跟前最忠誠的醫療者,家主一輩子更是只負責維護首領與守護者的健康。這樣子的職責、背景,注定了他們無法像其他的醫療者,進入正規的體系學習。
既然無法進入體系,葛蘭多家族也很一不做二不休,直接自成一系,資質優秀的本家孩子被留在家族中教育,旁系與手底下的家族,部分進入正規體系、有些則是潛入先進的醫療機構,唯一的任務就是掌握住所有先進的醫術,反饋回家族。

有了情報的更新、白陵的支持、歷代家主頂尖醫術的傳承,葛蘭多絕對可以說是最頂尖的密醫。
用長大後褚冥漾的腦殘話來形容,他們活脫就是一群怪x黑傑客。

「漾漾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,回去按時吃藥,很快就會好起來。」快速的敲打鍵盤定下藥方,伊多一邊交代「晚上睡不著、不舒服要跟爸爸媽媽說喔。」

又打了一會,他這才注意到不太對勁。
轉過頭去,坐在椅子上一直很活潑的人忽然靜了下來,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
「漾漾?」

輕輕喊了一聲,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。
伊多忍不住皺眉,雖然是頭一次見面,但是根據前面的互動,褚冥漾是別人問話絕不會一點反應都不給的孩子,不敢答最不濟也會點頭搖頭,現在的反應隱約有些反常。

他好像在…….難過?還是沮喪?
自己有講什麼話刺激到他嗎?

掃了一眼電腦上的個人資料,配著門外顧問給的訊息,不一會伊多就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論。

拿起桌上的貼紙在孩子面前晃阿晃,吸引對方注意力後他放緩了語氣。

「回答我幾個問題,貼紙就送給你。」

「….好。」

「你是一個人睡嗎?」

「恩。」

「會害怕嗎?」

「….恩。」褚冥漾機不可見的輕輕點頭。
自從感冒後他一直都睡不好,冥玥在隔壁房,老媽總是很忙,每次躺下去就睡著了,他實在不敢去吵她,老爸………不在家。

夜很深,房間裡頭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,蓋著棉被與不舒服的身體相處,面對冷冰冰的牆壁與黑漆漆的空間。

四周靜悄悄的,安靜到像是要把人吸進去。
平常不覺得有什麼,這種時候待在房裡卻格外難受。

爸爸什麼時候回來?

晃著腦袋,在難以入眠的每一晚他都在偷偷想著這個問題。

還真的被他猜對了。
看著孩子隱約泛紅的眼眶,伊多在心底嘆了一口氣,撕下貼紙貼在他的手臂上「漾漾很勇敢喔,這個送你。」

褚家的情況放在這個社會上,其實很常見。褚項長年在外時間都被工作佔據,白玲慈雖然是家管,但是一個人要照看兩個正值活潑好動年紀的孩子,並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何況就算她做的在好,都絕對難以取代兒子與父親間難言的羈絆。

他們都還在摸索怎麼扮演好爸爸媽媽的角色,然而,褚冥漾卻已經成長到能夠感覺到孤單的年紀了。

年幼的孩子不懂得表達,拿起筆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,寫不出寂寞兩個字。
他描摹不出來寂寞與孤單的輪廓,卻又比誰都要清楚的感覺到它們的存在。

沒有說話,伊多輕輕將人往前拉,敞開雙手給出了一個毫不保留的擁抱。

聞著洗髮精淡淡的香氣,被抱住的孩子在片刻的僵硬後,很快的鬆懈下來。
黑色的小腦袋蹭著青年的頸窩,不高不低的體溫暖暖的,光是靠著就讓人感覺非常舒服。

又蹭了一下,覺得好點後褚冥漾忍不住伸手抱了回去,像是要抓住那種溫暖。

「喜歡伊多。」軟軟的童音和著一掃陰霾的笑臉,說著單純的喜歡,孩子一邊歡喜的往肩窩又鑽了鑽。

忍住犯起的搔癢感,伊多笑著搖搖頭,沒有多說什麼,只是伸出手拍拍褚冥漾的背。

又陪著玩了一會,直到櫃臺值班的護士敲門,用有些為難的表情說外面還有其他病人在等,伊多這才結束診療,將人送了出去。

邊整理桌面上的資料、刪除電腦的使用記錄,他一邊回想孩子走時臉上戀戀不捨的表情。
不捨雖然不是什麼開心的情緒,但至少也已經沒有沈浸在難過的氛圍裡了。

這樣子,病也才會快點好起來阿……雖然很想要幫忙,但他也清楚這件事情並不是自己隨便能夠插手的。
只能請門外顧問轉達,讓褚家的人多注意褚冥漾的狀況好了。

將幾份資料放進包包理,掃了桌面確定收拾的差不多後,伊多這才停下來。
用很慢、很小心的動作,將手寫的兩份病例拿出來,看著姓名欄位上的兩個名字,褐色的眼眸轉為深沈。

特殊的紙張、特殊的印記,放眼整個家族,除了白陵首領與守護者之外,只有一種人的資料能夠蓋上這種印章。
白陵家族首領的候補繼承人。

白陵然、褚冥漾。

六個字,印在白白淨淨的紙上。
只有一種人配的上這種印章,也只有一種人能握有這種章。

葛蘭多家族下任家主繼承人,當代候補者中醫術最傑出者。

握著紙,伊多.葛蘭多輕輕呼出一口氣,憑著手上這幾張紙,無論本家那群人有多討厭他們兄弟,下一任的繼承者都肯定是他了。
這不僅是兩份病例,更是讓他們能夠正大光明立足於世的證明。

心性沈穩如他,一時之間也不禁有種這麼多年的感歎—可感慨歸感慨,後頭需要去辦的事情還多著。

不在停留,收拾好東西後,伊多跟去而復返的駐診醫師簡單寒暄完後,直接從後門離開,沒一會就消失在巷弄裡。

 

 


白陵,當代數一數二的古老家族,組織之龐大細分起來寫滿幾張紙都不夠。如果真要粗略的寫出架構,大致上可以分為四個部分:首領與守護者,以及葛蘭多家族、瓦利亞與門外顧問。

而其中最特別當屬葛蘭多,比起其他另外兩個井然有序,儼然就是組織架構的團體,執掌醫療的葛蘭多完全就是家族體系,成員全都是有血緣關係的家族者,放眼望去一個外人也沒有。

名符其實的掌權一族,而且執掌的還是機密中的機密,這樣子的存在放到任何一個環境裡勢必會引起當權者的反感,可神奇的是,白陵與葛蘭多之間卻從沒出過什麼問題。
叛亂、滅門、暗殺等等在兩族之間的歷史從沒發生過,不僅如此,歷代白陵首領甚至有幾位公開表示過與葛蘭多當主有著至交的情誼。

這段主僕關係,看在有心人眼裡無疑是種難以理解的奇緣,但真正奇葩的部分,卻是只有他們兩家人才能夠明白。

不是只有幾代而已,事實上每一任的白陵首領與葛蘭多家主都是生死與共的至交,這並非作假博個美名,而是雙方人馬心裡都有數的事實。

『到底是要多投緣,才可以連後代子孫都同樣共赴生死?』
沒有人能夠替初代回答,兩方家族都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段離奇的緣分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,甚至越演越烈從首領延燒到候補。


回到家族,一個人走在長廊上,伊多回想這兩次的出訪。

這一代的首領候補有兩位:白陵然與褚冥漾。

在過往的歷史當中,不是沒有發生過旁系家族生出擁有言靈能力孩子的紀錄,可褚冥漾的異常並不僅僅只是如此。

有一句很古老的話叫作人性本惡。
白陵的存在恰巧驗證了這個道理。歷代擁有言靈能力的候補繼承人,從小就會表現出異於常人的心智才華。

遇事他們神色自若鎮定異常,並且學習能力驚人,應對間的進退反應更是超齡到似是成人。
白陵然就是很好的例子,歷代繼承人的心性也大多如此,但是褚冥漾….伊多幾乎要懷疑是不是當初診療時出了什麼差錯。

漾漾就是一般的孩子,跟他的表哥完全不同。

白陵然生性謹慎,對人有很強的警戒心,要不是兩族間那一層奇妙的緣分,他絕不可能在一次三十分鐘的診療時間內讓他鬆下警備。

看著無名指上的瑪雷戒指,褐色的眼眸不禁閃過一絲複雜。
………緣分嗎?

那是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。
在被定位繼承人後沒幾天,現任首領把自己叫了過去,除了讓他負責照顧白陵候補之外,還說了些關於兩家族間的事。
白陵與葛蘭多確實如外人所說世代交好沒錯,但這背後除了懸怪的緣分以外,還牽扯到戒指。
眾所皆知黑色王族所擁有的,象徵首領與守護者身份的七枚戒指,無疑是黑手黨傳世寶物中最尊貴的存在,而且歷經上百年的傳承後,陪伴無數首領走過大風大浪的大空首領戒,更是被神話成能夠選擇繼承者—事實上,大空戒除了白陵血脈之外,確實無人可以配戴。

戒指是會認主的,這麼特別的屬性奠定了它們無法被取代的地位。

『瑪雷戒指與白陵指環當初在鑄造時,使用了同一塊原石,它們是同出一脈的親兄弟。』

首領是這麼告訴他的。
那麼,是不是瑪雷戒指也不像表面上,所看到的那樣平淡?而是跟白陵指環一樣,擁有足以讓後代拼死也要傳世的價值,例如………選擇首領?

伊多不曉得,關於這部分首領並沒有細說,只有暗暗提點他,兩家族會如此緊密背後或許也有戒指的因素。
可以選擇首領的戒指,有著親兄弟的關聯;而它們選出來的人,有著親如手足的情誼。

聽起來難以置信,可歷史擺在那、兩次出診經驗擺在那,無論伊多在理智也多少有些動搖。

懷著心事,他推開門,待在房間看書的兩個人立刻抬起頭來。

「………吃過晚餐了嗎?」沒有馬上將手收回來,褐色的眼睛半垂,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讓他頓了一下才走進房裡。

「吃過了。」雙胞胎對看一眼,看著正在整理包包的兄長,雷多猶豫了一下,還是決定開口「伊多,我們—」

「既然吃過了,就把衣服脫下來吧。」

房間裡靜了下來。

將資料收好,連衣服都來不及換,伊多轉過身看著神色忐忑的弟弟們,放柔了語氣「讓我看看。」

覺得大哥好像沒有動怒,猶豫了一下,雅多率先解開襯衫,露出底下的繃帶,一旁的雷多跟著動作。
看著厚重的繃帶在心底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後,他走上前去幫忙。

沒多久兩副傷痕累累的身體暴露在空氣當中。

瞇著眼睛看了一會,伊多轉過身、拿出房裡的醫療用品。
雖然傷口已經處理過了,但是雙胞胎每次受傷,傷都在同一個位置,彼此互相治來治去做的在好好完成度也就七八成而已。

除了動作間發出來的細微聲響,沒有人說話。

好幾道傷口都很深,連一向很能夠隱忍的雅多在消毒時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氣,好幾處的肌肉都痛到在抽動。

將弟弟們忍耐的表情看在眼裡,琥珀色的眼睛沈了下去。

「伊多,生氣了嗎?」先一步被整理好的雷多,看著自家兄長緊抿的嘴唇,難得嚴肅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尋問。

「沒有。」

他得到的是生硬的回答。

怎麼看都是有阿。
抓抓頭,一想到早些發生的事情雷多忍不住為自己辯解「是他們先動手的,要不是他們說死人就不會有醫術好不好這檔事,我跟雅多也不會—」

「雷多!!」正在慢慢穿回襯衫的雅多低吼一聲,制止了未出口的話。

雖然話沒有講完,但這不妨礙伊多從蛛絲馬跡中旁側推敲出事情的始末。

「家族裡的人想要動手嗎?」

話一出來,兩兄弟的表情頓時陰沈了下來,隔了好半晌才作聲「恩。」

「他們知道你還沒見過所有候補,打算要….下殺手。」說到後面幾個字時,連一向臉上都掛著笑容的雷多,也忍不住面部扭曲咬牙切齒。

兩家族世代交好,但是在好權力頂點的鬥爭也是避無可避的。葛蘭多雖然家規明定由醫術最好的人繼位,可凡事總有意外,萬一最優秀的人死了呢?

雖然專職治療,但就憑跟白陵的關係就足以讓許多人垂涎家主的位置了,對於這種家族內部的勢力鬥爭,黑色帝王就算想插手也不能夠完全把手伸進來。

不能坐視不管—不然醫術好的全被鬥死了也不行,卻也不能強行出手,兩相為難之下,有了一條彼此之間不言的潛規則,那就是『一旦完成所有下任候補的治療,便算是為家族效力,視為正式的家族成員。至此,葛蘭多繼承者的身份將會得到白陵一族的認可,派遣瓦利亞小隊保護。』

規矩是這樣定,但條例是死物人是活的,山不轉路轉幾次發展之下才演變成如今這種誓死阻撓的局面。
不起眼的小診所後門連著狹窄的暗巷,在知道那群人打算在唯一的入口機狙擊伊多後,他跟雅多趕過去,拼死在半路攔截攻擊隊伍。
在沒人注意到的小巷子裡,他們不曉得砍死多少人,自身的鮮血跟敵人的血混在一起,橫流在柏油路上,形成一窪窪的暗色。

好幾此他都忍不住為敵人強大的火力與狠勁而感到髪指—往死裡打有很多種方式,可這些傢伙殘忍到似乎連一個全屍都沒打算要留下。

雷多知道,那不僅是因為伊多繼承者的身份,更是因為他們三兄弟並不是正妻所生的孩子—打從生下來家族裡的人就一直對他們敬而遠之,一天的好臉色都沒給過。
與非姻親的女人生下孩子,這在黑手黨界是不被允許的。

這些事情、自己的身份,他們都曉得,也比誰都還要清楚,然而正是因為如此,才更不能夠忍受有人想用那麼殘忍的手段,對付唯一照顧自己的兄長。

看著弟弟們憤恨的神色,伊多輕輕嘆了一口氣,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們的頭「我真的沒生氣。很快白陵就會插手後續的事情…..今天的事,以後不會再發生了。」

就算要氣,也是氣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兩個弟弟。
從小看到大,伊多又怎麼會不清楚他們的轉變?從前年幼無知的時候,還會期盼身邊的人改變態度釋出善意,長大懂事後漸漸變成只在乎自己這個兄長。
心灰意冷,就是形容這段不停被傷害的過程,最好的四個字。

不是他們不願意做好孩子,而是在那群人眼中他們就是不該存在的孩子。

雷多跟雅多自從醫術達到家族門檻後,就轉換跑道學習起槍械體術—以他們的資質,繼續學醫就算沒辦法超越自己,也絕對能夠擠身頂尖的行列,但是他們放棄了,毅然決然。

而那個時候,正是他的醫術天賦被首領注意到,暗地裡攻擊最盛的時候。

弟弟們的選擇是為了什麼,他們沒有說出來,但是作為兄長伊多又怎麼會不明白?
就像他努力往首領之位爬去也是為了他們一樣阿。

「我們已經不是小了,別老是把我們當小孩子看阿…」撥開頭上的手,雷多嘴上如此嘟囊著,一旁的雅多也跟著贊同的點頭—都十五歲了還被人這樣摸頭,實在是有點難為情。

「在我眼裡你們永遠都是小孩子。」看著一模一樣的兩張臉同時露出無奈的表情,再糟糕的心情這下也都散了,莞爾一笑,欺負完雙胞胎後伊多地從公事包裡抽出褚冥漾的病例,遞給他們。

接過東西,在看到上面的資料後,雷多跟雅多一直以來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是放下了。

白陵然的那一份他們前些日子已經看過了,再加上手中這一份,繼承者的身份如今總算是拿到手了,以後家族裡的人也不能夠在輕易對他們動手了。

「漾漾得的只是小感冒,過幾天就會好了。」

「漾漾?」隨手把病例傳給在旁邊探頭探腦的雷多,雅多挑起眉。
大哥是先探訪過白陵然才去醫這個小鬼,可前一次回來可沒改稱白陵然任何的綽號。
反倒是這一趟回來直接就喊起褚冥漾的小名了,兩相比較之下和誰親近自然不言而喻。

「他是什麼樣子的人?」將東西還回去,同樣察覺到這點的雷多忍不住發問—白陵的首領候補有什麼特徵他從資料上也讀過,大部分都很早熟穩重,這樣子的個性很難讓人第一次見面就親近,而且伊多也不喜歡和那類人相處…..可眼下似乎和預想中的不太一樣?

不問還好,一問就提起了他一路上放在心裡頭的煩惱—褚冥漾的異常。

「他是會害怕寂寞的孩子。」

簡單將情況說了一遍,聽完後雷多雅多對看一眼,同樣意會到為何自家大哥會如此擔憂。
這是紀錄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狀況,白陵是立於裡世界頂點的存在,出了這樣子的一位候補,萬一傳到有心人眼裡難保不會對褚冥漾出手。
如果他確實沒有歷代候補的超齡本領,那麼……他能熬的過嗎?除此之外,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特例也是需要調查的部分。

「我跟雷多會從古老黑手黨同盟中塞選出一些信得過的家族,問問看他們的家史中是否有相關紀錄。」
瓦利亞的部隊已經到了,以後大哥就不需要他們守著,他們也就能夠騰出時間去查這部分的資料。
雖然正式的紀錄中沒有出現過,但不代表沒有發生過,畢竟正史永遠是掌權者說的算。
那麼眼下也只能從野史著手了。白陵家大業大,幾百年下來出過的候補算起來人數也絕對可觀,每個人到處活動總是會在其他家族的歷史中留下點影子。

「就交給你們了。」看著已經開始熱烈討論到底要怎麼做的兩個弟弟,伊多的眼神忍不住柔和了起來。
以往這個時候雷多跟雅多總是在談論槍械等等血腥的問題,放下護衛的擔子後,言語間總算不再那麼嚴肅暴力,終於,有些像被出作業的時下年輕人了。

他們這個年紀,就應該是這個樣子。

看這熱絡的氣氛…….今晚大概要熬夜了。
轉過身,伊多背著弟弟們偷偷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,邁開腳步去泡提神的茶水。

 

 

 

 

褚冥漾到底是不是白陵的候補繼承人?
或者應該說,漾漾身上到底有沒有繼承到白陵一族的言靈能力?

這個問題在無數的日夜裡不斷在伊多的心頭上跳動。
在沒有任何證據前,他不能夠隨便拿這件事情去問首領,事關重大貿然提出來難免會被人說他質疑首領的判斷,挑戰權威。

但這不代表伊多真的打算什麼都不做。
褚冥漾只是一個孩子,很普通很普通,第一次見面就對人卸下心房,抓著人傻笑要摸頭的小孩子。
或許是因為他們同樣非正統的出身、或許是因為在他身上看見了弟弟們的影子.....無論如何,伊多都不打算袖手旁觀。
如果這孩子當真沒有繼承到言靈能力,只是被捲入權力鬥爭的一枚煙霧彈,那麼他會盡全力設法幫漾漾脫身。

但首先,必須要先確認言靈能力存在與否。
密傳的檢測是做不了的,一去準備器材就會打草驚蛇,眼下也只能夠先派人跟著。
白陵一族的言靈能力並非像世人所看到的那般溫馴好操控,事實上歷代的首領完全掌握住自身的能力最少也要十五歲過後,在這之前力量隨時都會有暴起的可能性,而且隨著年紀越大會越明顯。

讓人跟著,隨時記錄一言一行,在對照漾漾身邊發生的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。

最慢一兩個月內就能夠搞清楚。
伊多是如此盤算著,卻沒想到事情比他所想的還要更快撥雲見霧。

 

雷多跟雅多面露疲態的從手術室裡走出來,過了一會伊多才跟上。
藍色的髮絲貼在額頭上,但是眼下也沒人在意這些,隨手抹掉額頭上的汗,轉過身雷多看著自家大哥,表情欲言又止。

他們三個在接到門外顧問通知說候補被牛撞斷骨頭時,還以為是惡作劇電話差點訓斥對方。
因為這個時間漾漾應該在市中心的學校上課!市中心哪來的發狂野公牛阿?

但是等他們到了現場,看到門外顧問真的追著一頭野牛跑的時候,也只能硬是忍下滿腔的不敢置信問人被送去哪裡了。

連總是沈著一張臉的雅多在看見躺在病床上,白著一張臉的少年時都忍不住投以憐憫的目光。
他們三個的醫術都是被扔進戰場實打實練出來的,只需一眼就曉得褚冥漾的左手傷得很重,骨頭斷了都還算小,十之八九大概碎了,而且可能碎的很慘。

回頭想起來,被發狂的公牛痛踩了一頓,這樣子的傷勢絕對算是輕了,只是不管是當下、還是現在,他們都還是有些難以相信。

『會不會是另外一位候補、或者敵對勢力要對付褚冥漾?』

在手術房裡他們曾經低聲討論過這個可能性,可是很快就被否決了—派一頭野公牛來暗殺?怎麼看都不會比雇用正常殺手來的靠譜。

而且冷靜下來細想,不難發現奇怪的地方。
在伊多開始照看候補之後,很快就注意到褚冥漾異常高的受傷頻率,比起前景被看好更多人想殺的白陵然,前者受傷的頻率之高足以讓人嘖嘖稱奇。
雖然都不太嚴重,可理由千奇百怪,例如:被天花板打到、坐在五樓被籃球打中、還有一次是白鷺鷥撞破窗戶,飛濺的玻璃劃傷褚冥漾,原以為這些已經夠離奇了,沒想到還有更詭異的。

好端端坐著被野牛撞傷送進醫院,這在首領候補者的歷史當中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。

對上弟弟的目光,一直以來擰著眉不作聲的伊多,頓了一下點點頭,褐色的眼眸中沒有倦色,清明如燭火。

「是了。」
一句簡單的是了,卻已經足夠道盡一切。

褚冥漾身邊的怪事是自然發生,大多都沒有人為跡象,這點早在一開始他就讓人查過了。
既然如此,也只有一個理由能夠解釋這種現象。

三兄弟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,雖然情勢已經有了定論,但是他們心裡頭的憂慮倒是不減反增。
漾漾確實繼承了言靈能力,這意味著他有角逐首領之位的資格,不管他本人有沒有這個意願、適不適合,光是擁有這種能力,就註定了他這輩子都很難從權力的風暴中抽身離開了。

原本臉色就不好的雅多頓時整張臉皺了起來,雷多也收起了笑容—他們不像伊多可以名正言順的出現在褚冥漾面前,正大光明的有私交,對白陵繼承權的問題更是打從心底不關心,但就憑大哥很想幫他這一點,就足夠他們兩兄弟為這局面想破頭了。
何況從這幾個月的報告來看,漾漾實打實的就是普通小鬼,對小孩子雷多雅多也不是沒有絲毫憐憫心。

就在氣氛有些低迷的時候,本是無人的走廊忽然傳出一聲冷哼。

他們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靠近!

「誰在那裡?」轉過身,雷多一抬手就準備要將藏在身上的小刀甩出去。

「住手!」

一隻手制止了他的動作,在看清楚來人後雅多幾乎是撲過去壓倒自家兄弟的…..如果是這兩個人的話、如果是他的話,難怪瓦利亞沒有傳來任何敵襲的警告!

來的不是別人,正是褚冥玥與白陵然。

十二歲的小女魔頭臉上掛著和年齡全然不符的可怕冷笑,隨手將靠在牆角的人影扔了出來。

「這個,是你們的人吧?」

看著摔在地上掙扎的手下,兩兄弟神色一變。
雖然只是簡單的跟蹤任務,但為了小心起見他們還是派出了手底下的死士—事關候補謹慎點總是好的。
可眼下卻被活擒了,這代表遇上褚冥玥和白陵然他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逮住了,這是要多俐落的手法才能夠辦到?
而現在,他們都還只是剛過十歲的孩子,如果在幾年………他們簡直不敢繼續想下去,原本就已經滿是汗水的背,頓時又被源源不絕湧出的冷汗狠狠浸溼一次。

「是我派去的人。」相較於弟弟們的緊張,伊多鎮定的扛起責任。

站到最前面,褐色的眼眸中沒有絲毫被揭穿的怒意與尷尬,而是一如往常的溫潤如水,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人,他緩緩的說道「這裡不是很好的談話地點,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好嗎?」

尖銳的氣氛被溫柔的語氣三兩下的化解。

白陵然的額角機不可見的抽了一下,沒多久也跟著揚起一個同樣溫和無害的笑「我剛好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廳,就去那邊坐坐吧。」

「…………………..」看著互相笑來笑去的青年與小孩,褚冥玥不與置評的撇撇嘴。

她怎麼會看不出來誰優誰劣?
同樣是溫和,對面那隻是貨真價實的草食性,而她身旁的這位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肉食動物阿。

 

 

 

 

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茶香,混著店家特意點起的薰香,只聞幾下就能讓人渾身舒爽,緊繃的氣氛在淡淡的香氣包圍下,一時之間倒是緩和不少。

垂著眼,伊多不急不躁的喝著熱茶,端坐在對面的白陵然也笑盈盈的捧著茶杯,三不五時淺啜一口。

兩巨頭不開口,滿桌的人到也沒人想去當出頭鳥打破沈默的僵局。

又過了一陣子,然才像是得出結論般加深了臉上的淡笑,輕輕點了點頭,放下手中的茶杯率先發話。
「你們應該已經知道漾漾的情況了。」頓了一下,在對面三張神色各異的面孔都點過頭後,他才繼續說下去「我跟冥玥打算要讓他從黑手黨的鬥爭中脫身,從此以後世人只會知道這一代的白陵,只有一位候補繼承,只有一個人繼承到言靈能力。」

這番話說的輕描淡寫,但是背後蘊含的訊息量卻深深震驚了聽話的三個人。

沒有急著繼續說下去,更沒有催促眾人回神,白陵然褐色的眼睛凝望深色的茶水—如果在深一點,就會像表弟的髮色了。

漾漾和他們不一樣,這是褚冥玥和然小時候就察覺到的。
可是他卻也繼承到了言靈能力,必須被算進候補裡……在知道這件事情後,他們就開始籌劃要怎麼把褚冥漾從這潭爛泥裡劃出去。

打從很小,還沒有人會防備他們的時候就開始準備,最近幾年可以說是已經修成正果了—威脅首領讓他放棄這個候補的籌碼他拿到了、現任的葛蘭多當主也有把柄在他手裡,負責瓦利亞與門外顧問的冥玥這幾天也已經就定位了。

還沒搞定的就只剩下眼前的三兄弟了,不管手中的勢力多寡只要他們一天坐繼承者的位子上,就一定會見到褚冥漾,然曉得自己勢必得將他們算進去。

伊多早就起疑心,讓人跟著漾漾這件事情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,卻沒有阻撓。
這個和自己一樣,即將背負家族的青年他是見過的,性格中有著歷經權力鬥爭後的小心謹慎和沈著冷靜,卻又保有溫和良善的醫者心性。
這樣子的人臉上還總是掛著柔和的微笑,光是看就足以讓大半的人心生好感如沐春風,白陵然當然也不例外。
但這並非是他信誓旦旦伊多不會傷害褚冥漾的理由,最主要的還是第一次診療過後,他向門外顧問提出請褚家人多陪伴候補的請求。

一個小感冒,有需要如此關照嗎?頭一次診療就對別人的家務事出聲,有多麼不妥,嚴重點甚至可能會影響到白陵對他的評價,伊多不可能不明白,但他卻還是做了。

代表這份關心是發自內心的。明明曉得漾漾只是一個孩子,手邊沒有任何可以幫助他坐穩繼承者位子的勢力,也願意冒著自傷三百的風險將人護在龍之翼下。

再深入一點,假設他們從別的管道知道了他和冥玥手底下的勢力,想要利用漾漾放長線釣大魚…………然也早在剛剛無語的沈默中對這一可能性有了定奪,雖然另外兩個很緊張,但是伊多本人到是問心無愧的從容。

既然已經確定了對方動機單純,那麼要談成接下來的事情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。

他們都很擔心漾樣、三個人又已經靠自己的力量瞭解了局面,光是這兩點,就已經優渥到白陵然有把握,今天這一場會談他不需要拿出額外的籌碼…或是威脅。

雖然心知肚明棋會落在哪,可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。

「你們這麼關心漾漾,是因為他是褚冥漾?還是候補者的身份?」

「他是我的朋友。」放下杯子,伊多的目光筆直地望向然,神色是難得的嚴肅。

這不僅是關係的表示,更代表他的所作所為並非是想要扶植或者支持某一候補,而是以擔心友人的立場在調查整起事情。
這一代的葛蘭多家主無意介入白陵繼承者內部的鬥爭。

「那你呢?是因為他候補者的身份才做這些事情的嗎?」一直以來沒有說話的雅多,瞇起眼沈聲說道。
剛剛那番話表面上聽起來對漾漾似乎很有利,但仔細一想最大的得利者其實是沒了競爭者的白陵然。
黑手黨的承諾即使是親兄弟也不可以輕易相信,在沒有正式的簽出協議,這份保證真的可靠嗎?會不會漾漾一脫身就被人害死在暗處?

這句話一出口,氣氛頓時冷了下來。
沒有因為質問露出怒容,白陵然只是似笑非笑的用指尖輕輕摩擦著茶杯上的花紋,可咖啡廳的溫度卻彷彿硬生生地降了數十度。

隔了很久,薄如刀片的唇吐露鋒利的話語。

「他是我表弟,」纖細的指頭把玩著茶杯,抬起頭,充盈滿冷意的褐眼掃過對面所有人「但是我把他當作親弟弟。在這世上無論是誰妄想殺他,我都會將他剁成粉碎。」

沒有老梗的茶杯粉碎,只有森冷的笑容與凜然的殺意—雖然明白這份殺氣不是針對自己,雷多跟雅多卻還是忍不住繃緊了身體。

而坐在中間的伊多卻彷彿沒感覺到一樣,神色自若的笑著開口「那麼,我們需要從旁協助什麼?今後對漾漾的看護要怎麼進行?」

柔軟的語氣,簡單的幾句話,一切似乎又跟最開始的時候一樣,所有刀山血海的氣勢就像打在棉花上,波瀾不起的被化解了。

「這部分就交由我來說明吧。」一直在旁邊看戲的褚冥玥黑色的眼睛看向年輕的後繼者—有意思。
雖然跟葛蘭多繼承者打好關係、交涉早就列在計畫裡,可如果對方是個識趣的聰明人,她做起這份工作也會比較提的起勁。

劃分好今後的職責歸屬後,這場起頭不算歡快的談話總算是愉快的散場了。

走在回程的路上,他們三個同時鬆了口氣,一鬆懈下來疲倦的感覺立刻就席捲而來。

毫不避諱的打了一個哈欠,雷多揉著眼睛,強撐著精神笑著開口「好厲害阿,有他們在漾漾說不定真的不用當黑手黨了。」

一旁伸著懶腰的雅多沒有說話,但是臉上贊同的神色不言而喻。

這個他們是指誰伊多當然知道,用人小鬼大來形容白陵然跟褚冥玥都還淘氣了,這份本領簡直只能用老謀深算來形容。

毫無疑問,白陵然會是很好的首領人選—至少現在看來,他的能力絕對足夠坐上那個位置,漾漾也會過平凡人的生活,這樣…..很好。

「是阿,他…會跟我們走上不一樣的道路。」

按耐住胸口那股難言的失落與寂寞,伊多勾起一個溫柔的微笑。

 

 


他們的生活好像沒有什麼改變,但是又好像一切都變了。
還是一如往常的照顧兩位候補,只是負責聯絡他們的不在是總部的人手而是白陵然自己的部隊。

一晃眼,三年過去了。

偌大的房間內,坐著一個面帶愁容的青年。

穿刺傷、摔傷、被籃球架砸傷,翻著褚冥漾的病例,伊多重重的嘆了口氣,將東西放回桌面上,看著厚度懸殊的兩疊白紙,他忽然又覺得,剛剛那口氣嘆的太早了…

言靈能力本來就不好操控,在配上漾漾沒自信的個性,簡直就像野馬沒了韁繩,一發不可收拾。
如果告訴他力量存在的事實,好好教導,說不定這孩子可以少受點傷—但是那兩位似乎沒打算那麼早和人開誠佈公。

「伊多,時間差不多了喔!」

門外傳來雷多的聲音。
收回思緒,聽著弟弟歡快的語氣他心底最柔軟的那處動了一下,唇角跟著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轉頭望向月曆,白淨的紙上唯有一天被標上了醒目的大紅圈—是的,就是今日了呢。

起身走向衣櫥,打開拉門後,伊多一邊聽著隔壁房嘰嘰喳喳興奮的討論聲,目光一邊在整排的襯衫中來回,最終落在一件極為普通的白襯衫與黑褲上。

等到換好衣服照著鏡子,他這才在滿滿的熟悉感中想起來,第一次見到漾漾時,他穿的就是這套衣服。
向來沉穩的人忍不住愣在原地,表情說是錯愕,卻又帶了些五味雜陳。

他從來沒有刻意去記住和那孩子相處的點點滴滴,但像今天這種情況,卻也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。
每當他挑選茶杯、挑選衣服,挑選生活中很多東西的時候,總是會不經意的與記憶中的一切相撞,眼前的畫面時不時就會和回憶輕輕碰在一起。
他總是會選到漾漾喜歡的東西,不然就是他們一起看過的事物。

正是因為不會刻意去記,所以在舉動間,發覺到對方的影子時才會如此的不知所措。

所有的驚訝茫然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慢慢地平復下來,平靜的望著鏡子,伊多在心裡不斷重覆一句話。

『只是一套衣服而已,沒什麼不要多想。』

又反覆寬慰自己兩三次後,他才提起公事包走出房門。

 

今天對於伊多來說,只是與褚冥漾又一次尋常的碰面吃飯,但是對於雷多雅多而言,卻是個天大的日子。
今天,是他們和漾漾的『第一次見面』。

在這之前,雷多跟雅多並不是沒有見過褚冥漾,然而他們每次見到的時,人要不是昏迷就是被麻醉,總之沒一次是醒著講到話。
雷多不是沒想過要偷偷接近褚冥漾,沒什麼動機也不會對他做什麼,就只是單純的聊聊。

可無奈葛蘭多最森嚴的家規之一就是除了首領與其繼承者之外,其他族人是不得擅自接近候補的,這不僅是必免事端,更是在權力的鬥爭中為保家族清譽的作法。

所以伊多可以光明正大得和漾漾成為朋友,而他們不行,因為撇開那一層血緣關係,他們也不過是族中一抓一大把的治療者。
如今知道白陵還有另外一位候補存在的人,不是選擇合作就是已經消失在世界上了,白陵然完全兌現了對他們的諾言,漾漾就只是作為普通人生活著,身邊很乾淨—所以他們才能夠安心把人約出來,不用擔心會被其他黑手黨發現或者一狀告到首領那。

「雅多,等一下要跟漾漾聊些什麼阿?」喝著色彩斑斕的冰砂,從清早開始臉上的笑容就不曾退去的雷多,無比愉快的問著自家兄弟。

這真是個好問題。

雖然他們是看著人長大的,但正因為如此才更難拿捏聊天的分寸,說太多怕會被懷疑,太少又怕冷場。
伊多出門前就已經交代過漾漾個性膽小、怕生、緬靦,場面萬一尷尬起來勢必會很難救回來。

環起手,雅多皺起眉沈思了一下「說些學校的事情?」

「可是我們沒上過學阿。」一提到這個原本心情十萬分雀躍的雷多一下就扁了,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回話。
到也不是他們沒接受過教育,而是葛蘭多家族的教育方式本來就跟外面不一樣,什麼小學他還真沒待過—說實話,要不是因為伊多接下照顧候補的任務,雷多這輩子說不定永遠不會知道小學、國中到底在幹麻。

雅多想了想又提出幾個可能用的上的話題,雷多一邊聽時而點頭又搖頭。
雙胞胎一來一往的討論起來,一時之間倒是把第一次見面的緊張扔到旁邊去了。

沒有插話,從頭到尾伊多只是出神地側首望向窗外,將街景收盡眼底,褐色的眼眸閃爍著點點的光芒,掛在唇邊的微笑淡然卻又隱約帶了些感傷。

雖然以前有他護著,但是雷多跟雅多在家族的日子其實也沒太好過,身邊通常只有兩種人,敵人和暫時合作的人。
交朋友,今天倒是同一回。
更何況論起年齡漾漾和他們比起來又小很多,也難怪兩兄弟會緊張。

「伊多、伊多….」

飄遠的思緒猛地被搖了回來,轉過頭,視線越過搭在肩上的手,伊多看向身旁的人,神情難得有些恍惚。

「你怎麼了?」伸出手在兄長跟前晃阿晃,雷多擔心的問,一旁的雅多見狀也湊了過來。

搖搖頭沒有說話,深呼吸一口氣壓下湧上心頭的紛亂情緒,他重新將笑容掛回臉上「什麼事?」

又看了一下,確定伊多沒有哪裡不舒服後,兩人對看一眼,沈默了一會才緩緩地開口

「你覺得我們真的可以跟漾漾作成朋友嗎?」

直白的問句讓伊多愣住了。
收起撐著頭的手,看著眼前忐忑不安的人,幾秒後他不禁噗嗤的笑出聲—要不是眼下的情況不允許他說不定會笑的更大聲。

自從雅多雷多十五歲之後,他就再也沒見過雙胞胎像小朋友一樣,緊張不安、惶恐到徵求他這個兄長的意見了。
但這也不能怪他們,如果對象換成是普通人,他們肯定不會那麼緊張。

「伊多!!!!」兄長的不厚道頓時讓兄弟倆惱羞成怒了,有一就有二,既然都拉下臉面問了那種問題,繼續幼稚一回又有何妨?
賭氣的別過頭,雷多雅多忍不住紅了耳廓。

褚冥漾之於他們是特別的,最初是因為伊多的原因所以愛屋及烏,但是默默看了兩三年後,現在的他們是發自內心如此認為。

他們一直都在看著,遠遠地,在暗處觀察著這個人,因為有他和然的存在,伊多才能夠獲得瓦利亞的保護,他們才能夠獲得現在的生活。
所以他們跟著大哥,懷抱著一點點感恩的心情,細心照顧兩位候補,而相較於強大的然,人生無時無刻都處在多事之秋的漾漾,顯然更需要他們重點照顧。

為了這個人,不僅是伊多他們兩兄弟也是煞費苦心。
受傷、開刀,在到之後的復健,復健完有沒有養成不良的習慣,例如走路時某一隻腳特別用力,康復後身體的調裡等等…………為了完成這些,他們苦練外科技術、還看了營養師相關的書籍。
每一次漾漾從病床上起來,堅強的繼續生活,他們心裡頭的感覺其實都很矛盾。

有成就感,也有難言的不捨。
雷多雅多曉得,發生在褚冥漾身邊種種的怪事,是因為言靈能力沒有得到控制,有時候他們也會想,如果然能夠將力量存在的事實告訴漾漾就好了,如果、如果他們能夠說些什麼的話………….

每一次拿起手術刀,對著猙獰的傷口,他們總是會忍不住這麼想。

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,造成的傷害不僅僅只是肉體,更是摧毀了褚冥漾的生活。
沒有形體,虛無飄渺的謠言對一個人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,他們那天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。
因為住院住到熟了,有時候家裡比較忙漾漾會很懂事的一個人辦理出院手續。有一次他們三兄弟剛好還在醫院沒有離開,碰巧就撞見了讓雷多一直忘懷不了的一幕。
拄著柺杖漾漾一個人吃力的往門口慢慢移動,身邊的人跟躲瘟神一樣地閃著他,沒有人主動出手幫忙。

這個世界有多大,一個鎮放在地圖上就有多小,褚冥漾身邊的事情又太過詭異,小小一塊地方有誰沒聽說過?

看著那個瘦小、帶了點淒涼的背影,雷多簒緊了拳頭,他承認那一瞬間,他彷彿看見了從前的自己。
作為禁忌,他們三兄弟也曾被人如此對待過,可是那個時候他們的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伊多守著,但是漾漾呢?白陵然和褚冥玥也都只能暗暗護著,又有誰可以正大光明的保護他?

就在他怒到極點,想要衝過去的時候,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肩膀,原本以為是雅多,然而當雷多紅著眼轉過頭時,才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的雅多也同樣被拉住。

制止他們的,是平常最在乎,最疼漾漾的大哥。
那時候的伊多先是平靜地看著他們然後搖搖頭,接著目光才轉到遠處的人身上。

那眼神遠遠比他們還要更不捨更心疼,但也僅止於眼神,腳下的步伐卻是一吋也沒有挪動過,顯然比起難過有一股更強的意志在制止他衝動行事。
或許是被那份鎮定感染,雷多雅多翻騰的情緒也慢慢平緩了下來,冷靜下來後多少也懂得伊多的苦心。

他們同樣是上不了舞台,只能待在暗幕後的人,現在去幫忙一點用處也沒有,出了醫院的大門,在他們管不到的地方,漾漾還是要一個人面對人們的歧視,沒有人會幫他。

一個人熬過來,讓自身變的堅強才是他真正需要的,所以縱使有在多的不捨,伊多都還是忍住了。

明白一切後,雷多雅多不作聲了。但是從那之後在面對褚冥漾時,他們的心態也轉變了。
不再只是因為感謝,他們開始和伊多一樣,發自內心地傾盡醫術,三不五時的操心那孩子的事情,在收到情報員傳來有關他的消息時,嘴角悄悄地上揚,心情不受控制的飛揚一整天。

他們變的和大哥一樣,無比珍惜這個孩子。
比誰都還要來的珍惜,因為除了他們三個以外,也太不會有人那麼做了。

然而,正是因為比誰都還要來的珍惜,所以才會如此的忐忑不安,深怕出師不利搞砸了這難得可貴的機會。

「你們會成為朋友的,我敢說漾漾肯定會很喜歡你們。」伸出手輕撫弟弟們的頭,伊多換回溫柔的笑語氣輕柔的說道。

總是很介意被當成小孩的雷多雅多,難得沒有一把揮開頭上的手,頓了一下雅多轉回來,僵硬的問

「真的嗎?」

「恩,真的,漾漾他—」

就在伊多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,一個聲音遠遠地傳過來打斷之後的話。

掛在玻璃門前的鈴鐺隨著被推開的門,發出了一連串悅耳的聲響,黑髮的少年走進店裡,張望一會後綻開了笑容,往這邊走過來。

「伊多。」打過招呼,褚冥漾直接坐到三兄弟對面。

「漾漾。」笑著點完頭後,伊多馬上微微促起了眉「你自己過來的嗎?」
十一歲,怎麼看都不是可以一個人上街出門的年紀。雖然褚家的情況比較特殊,但是這樣……………..

「冥玥帶我過來的,她約了朋友到剛剛才分開走。」想了想稍微解釋了一下,褚冥漾將目光投到坐在伊多旁邊的人身上「他們是…..?」

「這是雷多,他是雅多,他們是我的雙胞胎弟弟,這是褚冥漾,你們可以叫他漾樣。」

「嗨,我是弟弟雷多,」揮著手,雷多很歡熱的自我介紹「旁邊這個臉很臭的是我哥…噗嗤!」後面的話被一臉青筋的雅多肘擊打斷。
幾秒後一左一右的兩個人摀著胸骨痛的說不出話來。

「…………..?」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褚冥漾傻住了,誰可以告訴他發生什麼事?

「我跟雅多中毒會一起中、受傷會受一樣的地方」顯然痛的不輕半個人還趴在桌上的雷多有氣無力的開口解釋「雅多的事情我都可以感覺得到,他同樣也可以知道我的。」

類似雙胞胎心電感應嗎?
可是連受傷也會一起受,實在是…….太神奇了!
等等,那他們幹嘛要互毆?怎麼打不都是打自己嗎?

看著褚冥漾一會驚訝一會讚嘆,最後停留在不解的表情,伊多笑了笑「他們從小就愛這樣打鬧,你別在意。」語落,話鋒一轉將話題帶到正事「先前跟你提到過,和我不同雷多跟雅多學習的是中醫,碰巧他們今天剛好沒事,就帶出來想讓他們幫你把把脈。」

「好。」想也不想,褚冥漾直接就將手伸出來。對於從小照顧自己到大的伊多,雖然還比不上對然跟冥玥的無條件信任,卻也近乎言聽計從了。

從桌上爬起來,端正神色雷多雅多接過手,探了一下,問了幾個問題後,開出了張藥方。

「這是什麼?」從來沒有看過中醫的褚小朋友,指著白紙上名字千奇百怪的藥材好奇的問道。

不問還好,一問雙胞胎頓時眼睛一亮,他們正怕找錯話題,但如果是醫學相關的就沒有這個顧忌了。

「這個是….」一談到所學,連一向冷冷的雅多也變得熱情不少,兩兄弟一左一右拉著人開始解釋起來,問答間頗有老師學生的架勢。

到最後,雷多雅多乾脆直接坐到對面,一邊說一邊拿出筆在紙上寫下註解。

褚冥漾邊聽邊點頭,有時候還會適時的提出問題,同年齡的孩子聽起來枯燥無味的藥理,他聽著卻也沒有覺得不耐煩或者無趣,反而越發津津有味。
十一歲,本來就是對什麼東西都充滿好奇心的年紀,在三不五時住院的人生中,陪伴他的多半是書本課業,對於學習新知識自然也就沒有其他小孩那般排斥抗拒。

「…………….」看著和樂融融的三個人,伊多的眼神沒有一點被冷落在旁的難過,有的只有溫暖與滿足。
眼前的三個人,就是他在這世上最在乎、最為珍重呵護的一切了,有什麼比他們三個可以處的很好,還要更讓人覺得欣慰滿足?

又說了一會,雙胞胎才停下來,拿起桌上的藥方拉著褚冥漾興沖沖的就想往外跑,竟是等不及要帶人去看他們千挑萬選的中藥鋪了。

眼看人就要被拖走了,從頭到尾都沒能說上幾句話的伊多眼明手快的將褚冥漾拉住。

「外面的太陽正大,漾漾在陪我坐一下吧?」

瞥了眼外頭金燦燦毒辣的陽光,看著盈滿笑意的人,沒有猶豫太久褚冥漾就點點頭坐回去—平常他要上課、伊多要上班,兩個人久久見一次他確實也累積了很多話想和他說。

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,雅多一個挑眉,雷多暗自一個聳肩,兩個人都沒有說話,卻也都明白對方的意思。
伊多要不是真的有話想和漾漾說,要不,就是不滿人一直被他們佔著了……不論是哪一個,大哥的心情都不會多美麗。

「那我們先去弄藥方,回頭再來找你們,漾漾放心!我們會記得幫你要名片的!」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,反正人他們見到了,也處的很不錯,還怕以後的事情會不順利嗎?

何況,他們這一趟得目的本來就是要幫漾漾調身體的。雖然還很年輕但是一直受傷,久了他們三個擔心會留下不好的影響,才決定要演這麼一齣中醫好友的戲碼,幫從來不走進中醫診所的褚冥漾慢慢調整。

而成果,很不錯。
滿意的瞄了眼手中的配方,雷多笑著揮揮手,拉著雅多推開門走出去了。

直到人完全消失在門口,褚冥漾才把頭轉回來。一轉回來就看見對面的伊多笑笑地看著自己「雷多個性比較活潑,漾漾在學校應該沒有遇過雙胞胎吧?」

「沒有,至少沒有長那麼像,還有心電………婀。」看著兩兄弟的大哥,後面的感應兩個字,褚冥漾實在不好意思就這麼說出來。

瞭然的笑了笑,沒有介意,轉著手中的茶杯,伊多像是想到什麼地垂下眼眸「以前雅多雷多很愛打架,每次回來兩個人總是傷在一模一樣的地方,久了我都習慣醫藥箱裡的東西要準備雙數了。」

聽起來像是在揶揄人的句子,褚冥漾卻敏感的捕捉到關鍵字,疑惑的問「打架?」
雷多跟雅多雖然看起來也是不好惹的樣子,卻不太像班上的小混混,隨時把『來打我』三個字寫在臉上,這樣子的人….感覺不會隨便與人起衝突?

「他們以前在學校,因為一點家裡的事情所以名聲不太好,很常被人找麻煩……總是有很多人想欺負他們。」一想到雙胞胎風風雨雨的成長過程,伊多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。

聽起來竟然和他有點像。
雖然伊多講的很簡短,甚至可以說是概括帶過,但是褚冥漾還是對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兩兄弟多了幾分好感,也更加願意和他們親近了。

想了想,看著連笑容都黯淡幾分的伊多,他小心翼翼的開口

「但是他們現在很好了阿。」

顯然沒有想到會被安慰,伊多抬起頭來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孩子,一直以來藏在心裡頭抑鬱擔憂的心情,硬生生淡了幾分。
雷多雅多對於以前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想的,正是因為他是他們最親近的兄長,才更加問不出口,卻又比誰都還要更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。

可那都已經過去了。
不管如何,雙胞胎都已經能夠笑的很開心,而不再是紅著眼睛想哭不敢哭了。
已經沒有人可以隨意傷害他們了。
現在的他們,過得很好。

「是的,現在很好了。」想通之後,伊多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,看著眼前的孩子眼神忍不住更柔和了「你的事情,我多少從褚媽媽那裡聽說過一些,回頭讓他們教你一兩招防身的招數?」

白慈玲當然只是個幌子,伊多需要一個藉口來問這件事情。
雖然曉得外頭的謠言,知道褚冥漾在學校是怎麼被欺負的,但是這麼直白地將事情攤開來講,還是頭一次。

以前害怕刺激到他,只能假裝不知道,但是現在…….他覺得自己想錯了,這孩子或許並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麼脆弱。
至少能夠說出那樣的話,代表著漾漾心裡頭,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仇恨。

「嗚。」一提到被欺負的事情,褚冥漾頓時像被搓到死穴般發出了小小的哀嚎。
暗暗在心裡頭抱怨老媽的長舌,他有些難為情的抓抓頭「可是我運動不太行….」

「放心,他們會教到你會的,別忘了我是他們的大哥阿。」語落,伊多暗示性地眨眨眼睛,那動作、配上語氣,儼然是要拿出長兄威嚴壓榨弟弟們。

「噗!」雖然相處沒多久,但是雙胞胎的個性並不難捉磨,一想到雷多像剛剛那樣,扁扁地趴在桌上要死不活,無論褚冥漾心裡頭有多不好意思,眼下也還是憋不住地笑出聲。

「漾漾願意多說一些學校的事情嗎?」

不知道是因店裡的氣氛實在太讓人放鬆了,還是今天真的很開心,當伊多向他提出這個要求時,褚冥漾意外地沒有太多排斥的感覺,很自然而然的就將那些一直壓在心裡,沒有跟任何人提過的糟糕回憶吐露出來。

他說得很零散、毫無章法,明明都是一些沒意義的抱怨,但是伊多卻還是聽得很專心。

「大概就是這樣。」一口氣說完積在心裡頭的鬱悶,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,清香的茶水滑過喉嚨,再回甘的剎那,他忽然覺得輕鬆了許多。
其實,這些事情並沒有所想的那麼難,向誰訴說煩惱也不是那麼彆扭與難為情的事情。

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伊多先說了他們自己的事情,所以聊起這個話題才不覺得奇怪。

「我不是學生,沒辦法插手校園裡的事情,只能給你一些人際方面的建議。」思索片刻,伊多針對幾個被反覆提到校園惡霸提出了幾種處理方法。

懵懵懂懂地點著頭,暗自記下來,正當褚冥漾想要說些感謝的話時,咖啡廳的店員忽然捧著小蛋糕湊過來。

「祝你生日快樂!」
邊緣用巧克力醬寫著Happy birthday的白瓷盤,中間擺著精緻的巧克力蛋糕,上頭還插著一根小蠟燭。

「這是……..?」他的生日是在前幾天阿,錯愕地瞪著蛋糕,褚冥漾十萬分的不解,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的看向伊多。

「漾漾,雖然晚了幾天但還是祝你生日快樂,希望你會喜歡。」沒有否認,始作俑者笑著大方承認。

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和桌上的蛋糕,過了許久褚冥漾才回過神,動起刀叉。
除了老姐老媽外,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幫他過生日。
伊多對他真的很好。

「謝謝。」

聽著那一聲沙啞的道謝,伊多沒有多說什麼,只是難掩心疼的伸出手柔亂了那一頭烏黑的短髮,。

一個感動地吃著蛋糕,一個神色複雜的在旁邊看,一時半刻誰都沒有說話。
時間緩緩的流逝。

當褚冥漾放下刀叉,擦了擦嘴巴時,掛在玻璃門上的鈴鐺又響了。

「漾漾,該回家了,再不回去老媽說你就不用回去了。」遠遠地向伊多打過招呼後,環著手晃過來,女大魔頭臉上掛著招牌冷笑。

小孩子聽到這句話很少不會害怕「我馬上回去!」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,看了眼外頭昏黃的天色,他確實出來太久了,也難怪老媽要發火。

「今天非常謝謝你。」
風風火火的收拾完東西,向伊多打完招呼後,褚冥漾小跑步的追上姐姐的步伐。

那模樣就像尋常趕著回家吃飯的孩子,普通、溫馨、平淡。
伊多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,每當那對姊弟背著他往前邁出一步,一直以來他埋藏在心裡頭的那股失落就像是被匕首狠狠劃開似的,越發不可阻攔的想要噴湧而出。

出門前強行壓下的所有情緒隨著距離越來越遠,終於爆發了。

「漾漾!!!!」他忍不住大聲將人喊住,不僅前面的人詫異地回過頭來,半個餐廳的人也都看過來。

伊多發誓,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。
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,思緒是難得的混亂。

他知道,漾漾會走向和他們截然不同的道路。像尋常的孩子那般雙手不染鮮血的長大,他會接受正規教育,安穩的上學出社會找工作……他會成為『正常人』,而不是和自己一樣的黑手黨。
將要接受他誓言的不是眼前的孩子,而是能力卓越的白陵然,到最後和他並肩站在權力頂點的會是另一個人,而不是褚冥漾。

這個孩子,不會收到他生死與共的莊重誓言。
 
這些伊多都曉得,會這樣發展他自己在這中間也出了不少力。
他只是沒想到,當這一切真的在眼前上演時會是這樣難熬,他的心裡頭竟然會如此痛苦。

這一刻,伊多甚至有股衝動,想將他們兄弟一直以來的付出全部說出來,告訴褚冥漾:這些事情很可怕,但是沒關係,我們會支持、保護你,只要、只要你….願意當我們的首領。
他真的真的很喜歡他,在漾漾面前他可以作自己,不用像面對然那樣小心謹慎,可以安心的將所有的溫柔都給出去,而不用害怕會受到傷害算計。

所以總是會忍不住去在意、留心,明明曉得作為葛蘭多的家主,白陵首領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,卻還是將這個人放到了心裡頭的王座上。
對於褚冥漾的喜歡,到底是兄弟間的親情,還是出於對弱者的憐愛,又或者是其他什麼的,連伊多自己都說不上來。
他只知道一件事。
如果真的要為了誰鞠躬盡瘁、勞心勞力,誓死效忠的話,他希望那個人會是褚冥漾。
如果他這輩子注定要為了誰而死去的話,他想要選擇這個孩子。

然而,當他顫動雙唇想要言語時,看著那雙清澈困惑的眼睛、對上褚冥玥森冷無情的眼神時,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正當氣氛越來越尷尬,伊多越發掙扎,騎虎難下時,一包白色的藥被塞進褚冥漾的手裡「他是想要提醒你還有藥沒拿辣!」

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雷多笑嘻嘻的這麼說完後,將名片也一併遞了過去。

收下東西道完謝後,褚冥漾下意識地就往伊多的方向看過去,想要確認是否真的是這樣。

他的目光被雅多擋住。

「下次再約出來玩吧。」這麼說完後,沒什麼表情的人臉上難得浮現淡淡的笑意。

「你姐姐已經出去了,趕快追上去吧。」輕輕推了推孩子的背,雷多示意的一指,果然冥玥已經在外面瞇著眼睛瞪他了。

「雷多、雅多掰掰!」被瞪的渾身起雞皮疙瘩,再也管不了那麼多,褚冥漾推開門跑了出去。

確定人都走遠了以後,他們才走向自家大哥。

「伊多………..」

「我沒事。」已經收斂起心神的伊多,有些蒼白的朝著雙胞胎笑了笑。甩甩頭不在去想那些事情,他打起精神問道「門外顧問找你們什麼事?」

褚冥玥和白陵然為了避免被人懷疑,通常不會直接和他們碰面,會遇到肯定不是湊巧那麼簡單,一定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。

「他要我們證明自己。」將黑底火漆的信封遞了過去,雙胞胎的神情嚴肅異常「是不是鋒利到足以成為牙,就用這個任務來證明。」

葛蘭多的家徽是條銀藍色的龍,作為族長的首領擁有龍之翼的名號,而貼身保護家主,擁有足以與守護者一戰實力的左右兩位親兵,被稱為龍牙。

白陵然的意思是,只要他們能夠完成這項任務,便會幫助他們成為下一任的龍牙。
這對雷多雅多無疑是很大的誘惑,出身一直都是他們三個被人詬病的地方,自從伊多確定成為繼承者之後,家族裡反對他們接下龍牙位置的聲浪就越來越大,無論是否有相對的實力,那些老頭作為黑手黨的驕傲讓他們無法忍受族裡最重要的三個位置,全都被不乾不淨的雜種給佔據。
而伊多,因為和他們有血緣關係變的難以出手,一不小心就會被扣上一個偏頗兄弟的罪名。

但是如果白陵然願意公開表示支持他們的話,為了不得罪下任白陵首領,家族裡反對的聲浪將會小很多。

接過東西,才剛掃過第一行伊多就忍不住出聲「式青?」

越往下讀,原本就微微蹙起的眉頭更是擰成一團,全部看完之後伊多實在很難對這份差事下定奪。

任務的內容就是讓雷多雅多在不被發現的前提下,掌握式青往後三年之內的行蹤,並且巧妙地將這個人的存在與他幹的種種輝煌事蹟,洩露給耶呂與比申知道。
最後在指定的日期,將人約到特定的地點就算任務成功了。

前後看起來,沒什麼需要動粗的地方,但是那個人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式青,光就不被發現這點就足夠刁鑽了,還要整整跟蹤三年……..這難度絕對非同小可。

不過,為什麼然會突然對他感興趣?

「他們打算要幫漾漾培養私兵。」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惑,難得安靜下來的雷多開口解釋「式青會是最好的人選。」

看著自家大哥驚訝的神情,雙胞胎相視苦笑—他們剛聽到的時候表情大概和伊多差不多。

雖然已經不是候補了,但是漾漾身上的言靈還在,隨時都有可能被捲入事端了,為了防止這點培養效忠於他的私兵,白陵然判斷是必須的,而獨立於黑白兩道、沒有立場但是能力很強的式青,很可憐的被選中了。

「………….這麼早?」啞了半晌,伊多這才找回聲音。
漾漾今年十一歲,再過三年也才十四,一個沒有任何勢力的少年身邊跟著私兵,這實在是…..更何況用私兵其實不太對,應該稱呼為精兵才是,能夠周旋在所有勢力之外的人擔的起這個名號。

點點頭,同樣被這驚人決定壓到喘不過去的雅多,輕輕呼出一口氣,低聲說道「他是真的把漾漾當作弟弟在照顧,沒有騙我們。」

「那麼,你們怎麼說?」舉著手中的信紙,伊多看著眼前的弟弟們問。

褚冥玥顯然沒有強迫他們答應,不然雷多和雅多也不會這種商量的語氣說話。

「這一趟絕對不會容易,不管是式青還是耶呂的勢力都不是好惹的,弄不好你們可能會把自己的命賠進去。」壓下聲線中的顫抖,伊多盡量讓自己平靜的說話。

如果這不是白陵然交代的任務、如果他們不是陷在家族反對的聲浪裡,如果沒有這些,伊多是絕對不會徵詢弟弟們的意見,直接就拒絕掉了。
可他們就是需要幫助,儘管明瞭這其中的風險,卻還是得考慮要不要咬住這個餌。
這是每一個成年人都會經歷的,不得不為之的無奈。

雷多雅多垂著頭,過了很久之後才抬起頭說話

「我們一定要成為龍牙。」

兩個聲音,卻是一字不差。
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少年,渾身上下都纏繞著一股毅然決然,他們的決心是折人的堅定強烈。

就像伊多想成為首領一樣,他們也有想做的事情。
成為龍牙,像世界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,是他們兄弟以來一直追求的目標,無論在危險都不可能退縮放棄。
他們要向這個世界證明,他們不是不該存在的人,不是不被人需要的存在。

那樣子的神色,要人怎麼說出勸解的話?

「走吧,我們回去準備吧。」

 

 


後記

我終於把瑪雷戒指寫出來了!!好激動QAQQQ
白陵指環就是彭哥列指環,對於指環認主的部分我偷偷給他加強了XDD
在想要不要讓好補學弟以彩虹之子的身份登長XDDDD

式青當初會被褚冥玥帶走並不是巧合,而是三多再加上褚冥玥的算計,用了三年的時間才讓他走進甕裡。
然當然可以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答應,但是這樣風險太大,如果不是自願成為漾漾的私兵,沒有勢力的約束又沒有忠誠心,式青只會是漾漾身邊的不定時炸彈。
所以他們花了三年的時間設計他,將一切做得很自然,讓他第一時間沒有懷疑的跳進去。
或許很多年後有人會告訴他當年的真相,但那也是他為漾漾盡忠N年後的事情了((笑

三多的身世我參照了家教中的獄寺,而前面誓詞的部分不飾我自己寫的,而是參考了十二國記台輔的誓詞、冰與火的守夜者,以及f/z的英雄召喚詞,還有斷罪的兄弟會誓詞...整個很多XD

總之先放一半試試這種風格的水溫XD

下面是家裡的印調以及心得,請踴躍填寫XDDD這會關係到我要怎麼修文,如果真的很喜歡哪些篇章請點進調查告訴我,以免我把他改掉ORZ

本子的事情會在印調中說明,下收連結;

Google:https://docs.google.com/forms/d/1KomphEfAINuwVPW9xSVk56TrUP4kJtDIr2kV1ymEwZY/edit
對岸版:https://www.sojump.hk/jq/9605579.aspx

arrow
arrow

    J.RK/幻希*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